人物库 明朝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536—1609
【介绍】:
明河间府任丘人,字宗齐,号次溪。嘉靖四十年进士,授工部主事。历右都御史总督陕西,劾罢将帅不任战者,汰尺籍,岁省费十余万。官至兵部尚书协理戎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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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汶(1536年—1609年),字宗齐,号次溪,直隶河间府任丘县人,官籍,官至兵部尚书。嘉靖四十年(1561年)辛酉科顺天乡试第三名举人,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中式壬戌科会试第六十五名,二甲第五十四名进士。历官工部主事、工部都水司郎中、兵部武选司郎中、山东按察司副使,隆庆六年(1572年)十一月调任河南督学副使,万历四年(1576年)正月以添注山东副使奉命随刑部左侍郎王宗沐之宣大阅视边务,七月改任云南提学副使。五年正月补陕西右参议兼理副使事,十二月升陕西右参政,八年七月升山东按察使,十年正月升陕西右布政使,七月调任浙江右布政使,十一年闰二月升山东左布政使,三月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十四年升南京大理寺卿,十二月以母老引疾乞休。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十二月起为兵部右侍郎,二十二年四月协理京营戎政,二十三年四月出为陕西总督、右副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劾罢不善战将帅,裁汰尺籍,每年节省军费十馀万。二十四年二月于西宁镇斩首六百馀级,升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照旧陕西总督,荫一子锦衣卫副千户世袭。二十五年五月叙延镇文武将士功,加太子太保,七月加太子太傅,二十六年十二月录甘镇功,加少保兼太子太保,二十九年二月加少傅,七月加柱国,三十一年九月以一品六年考满,诏加左柱国,给与诰命。三十三年十一月加太子太师,召回京协理京营,三十四年九月以九年考满,加少师兼太子太师,三十五年六月告病,三十六年加特进,三十七年(1609年)卒,年七十四,追赠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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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1537年—1586年),字子荩,号环洲,山东青州府寿光县稻田人,军籍。嘉靖四十年(1561年)辛酉科山东乡试第十三名举人。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联捷壬戌科三甲第一百三十九名进士。初授河南宜阳知县,四十四年(1565年)升户部主事,四十五年改苏州府教授,隆庆元年(1567年)升淮安府通判,丁父忧归。服阕,六年(1572年)起补保定府通判,擢知山西泽州,万历元年(1573年)升太原府同知,六年任满,六年(1578年)升陕西按察司佥事、备兵肃州。万历九年(1581年)升山西布政司右参议,十年调河南右参议、备兵霸州,致仕。万历十四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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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明广东南海人,字希舜。正统九年举人。授知晋江县。教民因地制宜种稻,民受其益。官至泉州府同知。卒年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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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咸字子正号东滨泰同母弟正德辛未进士雅度高怀骏材颖发居官务持大体初知沔阳州擢守襄阳会中嫉者免归孝友之乐终身无间筑园城堙与里中耆硕饮酒赋诗名小瀛洲社风流文雅为一时之盛人以白香山司马君实比之嘉靖壬子岛寇入邑所在焚储当事议徙邑仓或曰徐太守南园便咸慨然曰吾素笑文饶之愚安用恋此即捐地为之著有国朝名臣言行录泽山野录四朝闻见录西园杂记盐邑文献志东滨三稿私谥曰文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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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子正,海盐人。正德辛未进士,除知沔阳州入为兵部主事历襄阳知府有东滨槁
咸字子正,泰弟。正德辛未进士,授沔阳知州,迁襄阳知府。有《东滨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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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咸(1479年—?),字子正,号东滨,浙江海宁卫军籍海盐县人。生于成化十五年(1479年)。中式浙江乡试第三十九名举人。正德六年(1511年)登辛未科进士。知湖广沔阳州,有惠政,教民种稻。升南京兵部郎。官至湖广襄阳府知府。晚年退休居海盐,筑园名小瀛洲。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徐咸与陈鉴、朱朴、徐泰、钟梁、钱琦、吴昂等结十老诗社,并绘有《小瀛洲十老图》。著有《四朝闻见录》、《西园杂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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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422—1495
【介绍】:
明浙江嘉善人,字公绶,号谷庵,自号仙痴,晚号云东逸史。天顺八年进士。授监察御史。成化初为永宁知州,解官归,筑室名丹丘,吟咏其间,人称丹丘先生。工诗画。有《云东集》。
绶,字公绶,嘉兴人(或云嘉善人误)。天顺甲申进士为御史巡盐两淮钩剔积弊淮饥画策赈民以耿介忤当道出知江西永宁县母老辞归所居大云里东饶水木作室曰丹丘又作沧江虹月之舟浮泛吴越间粉窗翠幕拥僮奴设香茗弹丝吹竹宴笑弥日书画妙绝一时初号谷庵又号云东子兰台逸史天田老农上清仙吏懒仙仙痴紫霞碧月翁并著人间唯丹丘先生为尤显所蓄书画最富恐遭回禄搆地一方洿为池池中筑台台上营室夜不通火一日大雷雨火作姚方踞厕闻报急叩所藏古迹应者曰皆火矣姚惊惋遂不能起得疾卒平生慕张贞居之为人所见片纸只字无不收藏尝得其铁冠与遗像为撰句曲外史小传搜辑其遗文以序之又伐石树碑于其墓著有大易天人合旨及谷庵集诗颇清丽不著一尘其流风遗韵为时叹羡宜矣
御选明诗姓名爵里
字公绶,嘉善人。天顺甲申进士,授监察御史谪知永宁县有榖庵集
绶字公绶,嘉善人,处士黻子。天顺甲申进士,授监察御史,谪永宁知县。有《谷庵集》十卷。
杨循吉《松筹堂集》:姚公缓解官归,所居在大云里东,饶水竹,作室曰丹丘,啸咏其中,人称丹丘先生。又作沧江虹月之舟,游泛吴、越间。善书,法钟、王,劲婉咸妙,画初学水墨,后进学唐品,得古意。
《六砚斋笔记》;姚云东小景,好作沙坳水曲、孤钓独吟:其阔幅《重林远汀》,著四五渔船而已。此公壮岁入中台,不及揽辔骖鸾。晚年好道,向平之愿蚤毕,三山五岳之屐悬而未试。直以逸趣自写胸中而已,未可以文、沈作略概之也。
《槜李诗系》:谷庵庵诗颇清丽,不著一尘,书画妙绝一时。初号谷庵,又号云东子、兰台逸史、天田老农、上清仙吏、懒他、仙痴、紫霞碧月翁,并著人间,唯丹丘先生为尤显。平生慕张贞层之为人,所见片纸只字,无不收藏。尝得其铁冠与遗像,为撰《句曲外史小传》。《铁冠歌》云:「昔为柱史冠铁冠,螭头兀立霜风寒。归来野服山林下,不类峨然铁冠者。句曲外史人中仙,此冠已馀二百年。绣斑蚀铁铁欲穿,棱棱巧制钢色妍。黄篾楼中想应贮,玉钩楼边旧行处。二仪三纲浪得名,竹箨鹿皮无此清。芙蓉吐花金玉并,铁叶细薄不易成。外史星坛月明夜,醮礼茅君鹤曾借。出尘风度向谁弹?坐看瑶池碧桃谢。予号逸史云之东,发已种种今成翁。冠平冠乎磨冷铁,今铁曷能如古烈。君不见,古铁性烈今不如,作冠宁住仙人居。流落四海幸属予,著之稻我青霞裾。」
田按:云东逸史,画胜于书,书胜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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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明福建侯官人,一名舟,字木虚,号丁戊山人、磊老。好佛道学说。中年好神仙,舍妻子遨游山水。有《傅山人集》。
汝舟字木虚,一名舟,侯官人。有《前丘生行已外编》、《七幅庵草》、《吴游记》、《唾心集》、《步天集》、《英雄失路集》、《拔剑集》、《箜篌集》、《啽呓存卷》、弃存稿》、《乌衣》、《燕子》诸集。
《小草齐诗话》:郑继之同时介和诸子有傅山人汝舟,高山人瀔、林侍御瀔、许黄门天锡,然皆格卑语俚,不能自振。独傅差有尘外之语,如「松花风送时入口,竹杖云生常满衣」,「永夜松风扫星月,经旬衾枕傍天河」,「天风驱云不出洞,家鹤拜客时登堂」,变自蹀躞可喜。
李维祯《大泌山房集》:远度恒言,七子如徐、吴有气体无神骨,近日袁中郎辈反是,娄江、压下,互有短长。
《列朝诗集》:徐兴公曰:「汝舟诗虽师郑吏部,而天然之趣尤腾。如『虽贫一榻能高卧,纵老名山欲远寻』,『焚香漫与僧来往,得句惟京剧弟唱酬』『郊原乳后飞燐火,村落年来变劫灰』,『异书自得作者意,长剑不借时人看』,『呼来鸂鶒添新侣,抛去鸬鹚省旧炉』,『新点玉书仙赐读,旧趋琼蓬帝容归』等句,吏部当为却步。」
《闽书》:武夷天心峰在火焰峰右,象鼻岩左,三峰屈曲毗连,如心字之形。又此地深隐为洞天中心,嘉靖戊子,徽人韩洞虚凿荒构屋,张真人彦羽扁曰「天心」。傅汝舟诗:朝登三仰峰,夕宿天心庵。久入名山游,溪径颇尽谙。始知九曲外,复有南山南。森邃更险豁,深篁倚烟风。沙田稻翼翼,岳桂花毵毵。疏离隔鸡犬,朽树藏蜂虫。」田按:西戊山人诗初矜独造,晚遁荒诞,择其入格者录之,亦是幽丝孤调。山人享大年,具异才,谈佛谈仙,亦作北里中艳语。初与郑少谷游,晚乃与茅止生、卓去病、张文寺、文太青倡和,支离怪诞,无所不有。少谷集中无是也。论者乃专谓山人刻意学少谷,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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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庵庄禅师。台州人也。住持径山。学者云合。说法酬机。迅若奔雷。有呆庵语录。湮没无传。记籍但载其答儒一编。意深而远。语宏以肆。轰轰然。诚宗门之伟人也。或以儒释内外之辩问者曰。昔宋儒晦翁曰。释所谓心上做工夫。本不是。程子曰。释氏之学。于敬以直内。则有之矣。义以方外。则未之有也。故滞固者入于枯稿。疏通者归于恣肆。此佛教所以隘也。吾儒则不然。率性而已。斯理也圣人于易备言之。二翁之说何如。师曰。不然。教有内外不同。故造理有浅深之异。求之于内。心性是也。求之于外。学解是也。故心通则万法俱融。着相则目前自昧。呜呼外求之失。斯为甚矣。今儒学之弊。浮华者。固以辞章为事。纯实者。亦不过以文义为宗。其实心学则皆罔然也。宋之真儒。深知其病。又知吾心工夫为有本。是当教本抑末。以斥其言语文字之非。可也。而复以心上工夫不是。何自为矛盾欤。本既不是。何谓却胜儒者乎。此其不能穷心学之理。于吾佛之道。深自惑乱。而不能取决也。观伊川之言。亦然。夫既悯吾道为有内无外矣。果能以道为本。得本何忧于末哉。继言枯稿恣肆。又悯吾道之隘。是未见其大者矣。既曰。佛有觉之理。为敬以直内。复言要之亦不是。皆反覆自惑之言耳。岂真知此理者哉。若率性之说。亦不出吾心上工夫。必取證于易。易乃心上之妙理。先儒不明本心之体。遂不明良知良能之所自出。谓有气而后有知。乃推性命之源于气。推性为气中之理。以性循理为道。故随事随物以明理。不知天地人物形气。皆生于觉性之中。而吾之本心妙明遍照。已在思虑未发之时。若有得于此。即时中之义也。失此不能少存于内。徒追求于事物之末。谓之义以方外。岂有是哉。取證于易者。易言至神至圣。皆指不可测不可知之地。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又以无思无为无感通之本。则易所證。固非外矣。夫了悟之地。非学解所能到。悟则谓之内。解则谓之外。则内教外教。所以不同也。儒者专用力于外。凡知解所不及者。不复穷究。故不知允执厥中之道。天理流行之处。皆在思虑不起。物欲净尽之时。践履虽专。终不入圣人之域矣。盖因疑佛氏之迹。为无父无君。遂不究尽其说。使孔圣之道不明。乃成毁佛之过也。惜哉。师将化忽云。难难。二八娇娘上高山。老僧扶不得。言讫而寂。
禅师普庄者。字敬中。台之仙居袁氏子也。家人见梵僧入舍而生。三岁。解跏趺。喜学梵音。九岁而梵呗皆有律度。其族爱而呼之。曰佛童。年十三。从季父子鄞。依天童左庵良禅师。为沙弥。左庵亦爱之。仍呼曰佛童。久之秉戒。参禅不悟。适了堂一禅师。自紫箨山来天宁。庄童时。素闻其名。私喜曰。此吾故山善知识也。趋谒之。而得道焉。归省左庵。左庵卒。了堂来居天童。会恕中愠禅师。应诏退休于翠山。了堂命庄。为翠山使。庄与愠语。愠大奇之曰。天童法兄。得人如此。不负紫箨先和尚矣。庄向以呆庵自称。汇杂稿为呆庵集。呈愠。愠读之。大喜曰。吾侄。当有大名于当世。惜吾老耳。然兰以幽而香。松以曲而寿。惟吾侄勉之。乃引长偈为赠。偈曰。烛龙吐火烧虚空。处处江河尽枯竭。方士神僧世已无。谁倒天瓢洗炎热。柴门日高关未抽。岂为一口生閒愁。南村北村青稻死。上田下田黄埃流。竹外忽然闻剥啄。侄也何为到林壑。油黄卷子手持来。玉润珠辉见新作。载舒载读心眼开。便如饮我甘露杯。老怀从此顿苏豁。末运不畏宗纲颓。我有一句须听取。无智人前莫轻举。山前石虎咬烟菟。吒沙猎颔九条尾。洪武十年。有敕天下僧伦。演心经楞伽金刚三经。庄与性原禅师。提纲于金山大会。次年至金陵。馆天界。位望最尊者满庵辈。庄与辨论。机穷底蕴。学士周公维修。时亦在坐。乃问三禅师曰。儒有儒师。禅有禅师。经有经师。一切百工伎艺。俱有所师。何是无师智。庄答曰。七情五欲。修骇曰。如是则无师之智。非极则也(一本云。安称极则)。庄舒右脚曰。山僧自到京。跛却一只脚。满庵笑曰。须是者呆汉始得。又明年。领江西抚州之北禅寺。历元以来。禅道多兴吴越。而西江马祖百丈之威仪。大都弛废。庄至北禅。勃然中兴。如多宝塔幢从空涌出。复怜云居荒久。携数十禅徒。结茅于旧址。叠柴为床。庄登座。示众曰。昨日开荒地。请诸人。刬去荆棘。除去瓦砾。本来基址。已见分明。只有中间树子。无人拔得。山僧今日未免别行方便。利刀剪去繁枝叶。钝钁深锄邪倒根。实地工夫成一片。住山鈯斧了无痕。于是。云居殿阁堂庑。而幻出焉。衲子闻风。如归。时称天下云居。洪武十四年秋。高帝制碑于庐山。有手诏。命庄主其事。灵瑞多种。荡眩山川。草疏复命。帝甚悦之。庄暮年奉诏主持径山。竺元之风。复振东南。尝问僧曰。近奉公文。务要打点。僧曰。学人不是奸细。曰。也须勘过。僧曰。和尚莫得倚势欺人。庄展手曰。把将公验来。僧拟议。庄便掌之。又尝厉声曰。尽十方世界。是毗卢心印。且道。印纽落在甚么人手里。有僧拟进对。庄曰。且去别时来。庄有敏裁。无宿事。所遇不忘。虽万众蹁跹。一目了然。且好提奖。人有小善。庄每誉之竟日。丛林因称曰。呆庵舌风掩叶。永乐改元。庄年五十八。命挝鼓告寂。适江右二道者至。庄挽其归方丈。相叙甚驩。坐谈夜半。庄精神倍胜。二道者。相视叹曰。此事甚难。不可得而拟议。庄曰。难难。万种千般。不拟议亦瞒顸。青天霹雳。平地波澜。无说是真说。它观非正观。沉沦枉经巨劫。契悟秖在毫端。莫教坐却含元殿。逢人只管觅长安。一曰。此事甚易。但自不能承当耳。庄又曰。易易。多方一致。绝承当。忘此喻。耀古腾今。经天纬地。知有亦无知。利它还自利。明明般若真乘。念念尘劳杂事。拔却多年若瓠根。释迦不受然灯记。适晨钟动。庄怡然化去。阇维。烟𦦨所至。悉得舍利。更有素珠不坏。塔于凌霄峰之阳。
赞曰。余观历祖代兴法道者。其风骨必凛然特异。呆庵。既出了堂之门。遂将折拄杖。拨动湖海英灵。向乌有之云居幻出。莫大梵场。名歆天子。德被含灵。僧中之龙。不谬矣。然及时说法。乃上池之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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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卒】:1575—1626
【介绍】:
明安庆府桐城人,字遗直,一字共之,号浮丘,人称沧屿先生。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授御史。巡视中城,治吏部豪恶吏,捕假官百余人,都城人士无不震惊。出理屯田,兴水利种稻。光宗死,与杨涟协心建议,排斥宦官,扶助熹宗,朝野并称“杨左”。后二人劾魏忠贤,反为所害,与杨涟同为狱卒杀害。福王时追谥忠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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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共之,桐城人。万历丁未进士。授中书舍人,擢浙江道御史。历官左佥都御史,及珰祸,追赠太子少保右副都御史。谥忠毅。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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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光斗(1575年10月12日—1625年8月26日),字共之,一字遗直,号浮丘,又号沧屿,直隶安庆府桐城县左家宕(今安徽枞阳横埠镇中义村)人。明末东林党六君子之一。因东林党争,遭到阉党魏忠贤下狱拷打而死,崇祯帝为之平反,赠右都御史、太子少保。南明弘光帝时谥忠毅,世称左忠毅公。万历三年九月初九日(1575年10月12日)左光斗生于桐城东乡左家宕老家,出生之日恰逢斗姥元君神诞,因而命名为光斗。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举庚子科应天乡试,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与杨涟同年进士,授中书舍人,擢监察御史,巡按京畿,捉拿了吏部的一些作恶多端的官吏,当时奸党恶人冒充官吏,横行京师,左光斗调查之后,收缴假印七十多枚,拘押假官一百多人。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明光宗朱常洛即位,宠妃李选侍照顾皇长子朱由校迁入乾清宫。九月光宗死于红丸案,朱由校继位,是为熹宗。李选侍又想继续侍奉熹宗。时魏忠贤想利用熹宗年幼之机,把持朝政大权,坚持让李选侍居住在熹宗所在的乾清宫内;都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等为防李选侍干预朝事,逼迫李选侍移居仁寿殿哕鸾宫。此事件史称移宫案。天启元年(1621年),因移宫案宦官与东林党势力间关系愈加紧张,左光斗力主移宫案。天启三年(1623年)三月,升大理寺左寺丞,升大理寺左少卿。天启四年(1624年),拜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同年六月,宦官魏忠贤专权,杨涟上了一份奏章,揭发魏忠贤二十四条罪状。左光斗等七十馀人大力支持,弹劾忠贤等三十二斩罪,但熹宗皆不信。天启五年三月十九日(1625年4月25日),魏忠贤矫旨提问。魏忠贤反诬陷六君子接受熊廷弼的贿赂,判定杨涟、左光斗各坐赃二万,魏大中三千。后左光斗等人被捕下狱,受酷刑折磨,史载“五日一审,受拶、夹、棍等刑,不能跪起,平卧堂下受讯”。门生史可法潜入狱中探望时「已不成人形」。左恐连累门生,将史赶出监狱。魏忠贤诬光斗等贪污数万两白银,要追出赃款。左光斗的旧友孙奇逢与鹿正(主事鹿善继父)、张果中四处募款,诸生热烈响应,募得数千两白银上缴未及,魏忠贤见左光斗有人营救,反而加重拷打六君子,六君子皆死,孙奇逢等人被赞为范阳三烈士。天启五年七月二十四日(1625年8月26日),左光斗在狱中被锦衣卫许显纯拷打而死,其兄左光霁亦被阉党都御史周应秋所逼,自杀而死,左母因二子俱死,悲痛而卒。魏忠贤一度又要将左光斗开棺戮尸,后来被劝阻。天启七年(1627年)熹宗驾崩,明思宗即位,改元崇祯,惩办阉党,魏忠贤畏罪自杀,思宗追赠光斗右都御史、太子少保,录用其一子为官。南明弘光帝时,为左光斗追谥忠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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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卒】:约1587—1646
【介绍】:
明安庆府怀宁人,字集之,号圆海,又号百子山樵。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初由行人擢给事中,初倚左光斗,以升迁不如己愿,转而依附魏忠贤,任太常少卿。又惧其不足恃,每持两端。崇祯初,名列逆案,废为民。后居南京,招纳游侠,谋以边才召。复社诸名士为《留都防乱揭》逐之,遂闭门谢客。福王立,得马士英力,为兵部添注右侍郎,进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乃翻逆案,欲尽杀东林、复社及素不合者。清顺治二年,清兵陷南京,大铖逃入浙江方国安军中,次年赴钱塘江干降清。从攻仙霞岭,发病僵仆石上死。一说清兵搜得大铖等请唐王出关,为内应疏,大铖闻讯,触石死。大铖通音律,有文才,所撰传奇今存《燕子笺》、《春灯谜》、《牟尼合》、《双金榜》,以情节曲折见长,另有《咏怀堂诗集》及传奇多种。
御选明诗姓名爵里
字集之,怀宁人。万历丙辰进士,官吏科给事中,坐魏党禁锢后,以兵部尚书起用,有《永怀堂集》。
永怀堂集·自叙
夫诗者,教所存以情治情之物也。情亦奚事治?盖身心与时物触而诗生焉。于是导以理义,黜正其有未合者,则人之所为诗,圣人教人之所为诗也。人生身世得失,亦何多端,而「群怨」足概之。诚能浣泳中和,善所群怨,斯情治,而人心、世道亦罔不善、罔不治。
唐虞《卿云》八百,「康衢」「历山」之歌,哀乐固殊,然忠孝之则之至,一也。《国风》、《小雅》尚矣,谓《离骚》兼之者,伤厥旨则然,乃若其辞,几何不开贤知、鬼神之渐乎?降是而《大风》《柏梁》《短歌》《公宴》,浩荡雄丽,震烁一时,似取诸齐秦《鸡鸣》、「板屋」者居多。骎骎乔烦,恶能无虑。即家步兵祇浮沉致讽耳。赖陶公起而闲焉。公眷怀典午,耻拾宋粟,托《北门》《考槃》以寓弁宛。感其体植斯志,深而兴远,中和之脉所留岂其微耶?齐梁淫极,而伤亦随之矣。李唐君臣嘅亡国之靡靡,受音响以节制。体虽至律而变,然变亦至律而止,变即其所以为功也。与唐初情法不谐,参差拘窘,未免互见。至云卿、延清而严,射洪而宕,咸斐然足观。惟辋川、太祝、达夫、少伯、盱眙、新乡六子为能弥纶兴象,磐礴性灵,虽标负各殊,品不尽副,而于《三百》繇正趋变,可以群怨之旨,服习含茹,什一犹存,不可谓非灵均、陶、阮之余韵也。余辈芃芃,然疑相介,违心推奖,吾终未之能矣。矫哉皋羽,振金石于式微,匪独赵宋希声,即置之太祝诸子间,登降献酬雍如也,岂非感遇日促,离忧日以长,怨而无失其人伦之正者哉?
嗟乎!悠悠时代,茫茫宙合,予出入揣摩于《风》《雅》踰三十年,自审所获理义,与有获于理义之君子止此,而大旨则括于「以情治情」之一言。质先民,俟后起,举不易此矣。
崇祯乙亥冬日,石巢阮大铖拜手撰。(《永怀堂集》电子版录入:顾青翎)
永怀堂集·序(叶灿)
余不佞,从阮公集之游也,盖自癸卯上公车始云,屈指到今三十三年矣。忆壬戌,余官南雍,公以给事侍养归,舟过江头,仓卒一晤别去,遂十三年不相见。人迩室遐,悠悠我思,病懒成癖,能无各天之叹?
去年秋,里中忽遘二百七十年所未有之变。公眦裂发竖,义气愤激,欲灭此而后朝食。捐橐助饷,犯冲飙,淩洪涛,重趼奔走,请兵讨贼,有申包胥大哭秦庭七日之风。卒赖其谋,歼丑固圉,一时目击其事者,无不艳羡嗟叹,以为非此奇人奇才奇识,安能于仓皇倥惚中决大计成大功哉?
余流落南中,一见握手,劳苦如平生。居久之,尽发其平日所著诗歌以就余印可。余展读之,跃然曰:「公之技遂至此乎?不见公久矣。公犹昔人,公诗非昔诗也!」公曰:「吾里居八年以来,萧然无一事。惟日读书作诗,以此为生活耳。无刻不诗,无日不诗,如少时习应举文字故态。计频年所得,不下数千百首。然吾亦尝思之矣,不深其根,不可以探微也;不历其变,不可以穷态也;不定其宗,不可以摧魔也。吾诗渊源于三百篇,而沉酣于楚骚、文选。以陶、王为宗祖,以沈、宋为法门,而出入于高、岑、韦、柳诸大家之间。昼而诵,暮而思,举古人之神情骨法,反覆揣摩,想像出入,鉥心刿肝,刳肠刻肾。其馀中晚逮宋、元以下,及于近代之名人,卑者熟烂如齐威、秦皇之尸,即其铮铮者,亦薰莸互冒,瑕瑜相参,譬如羔裘而狐袖,何足以语千尺之锦,登作者之坛哉?」又曰:「古之君子,不得志于今,必有垂于后。吾辈舍功名富贵外,别无所以安顿此身,乌用须眉男子为也?吾终不能混混汩汩,与草木同朽腐矣。」余闻其言而悲之,且壮其志之大、识之高,不为尘俗势利牵制埋没也。
公少负磊落倜傥之才,饶经世大略,人人以公辅期之,居掖垣,谔谔有声,热肠快口,不作寒蝉嗫嚅态。逡巡卿列,行且柄用,一与时忤,便留神著述。家世簪缨,多藏书,遍发读之,又性敏捷,目数行下,一过不忘,无论经史子集、神仙佛道,诸鸿章钜简,即琐谈杂志,方言小说,词曲传奇,无不荟丛而掇拾之。聪明之所溢发,笔墨之所点染,无不各极其妙,学士家传户诵,而全副精力尤注射于五七字之间。抉摘刻削,吟或一字未安,即经历岁时,必改窜深稳乃已,真有「语不惊人死不休」者。即孟襄阳之眉毫尽落,王摩诘之走入醋瓮,其攻苦殆无以远过。以故,其诗有庄丽者,有澹雅者,有旷逸者,有香艳者,至其穷微极渺,灵心慧舌,或古人之所已到,或古人之所未有,忽然出之,手与笔化,即公亦不知其所以至而至焉。公家坚之先生,吾郡中推才子,古人无两,亦心折公,门下问字者接踵,辄曰:「盍往质吾家勋卿。」则知公所得深也。
吾窃有慨于昔之持论者曰「诗必穷而后工」,至以诗为致穷之具而讳言之,则诗者,仅一困人蹇士抒愤泄懑之物,琐尾矞宇无聊赖者之所为,而古之人歌之乐章,奏之郊庙,陈之燕享,何其道之尊而用之重乎?吾夫子身任「在兹」之文,至举而归之,天之未丧,则文者物之华、天之宝也,六丁为之收拾,太乙因而下观,繇来尚矣。夫子五十而知天命,知之真,故任之重也。后世宗门相勘验,亦必曰「近日有何言句」,才一动舌头,而成佛作祖,不外乎是。且天之厚夫人也,将予之以如梦如幻、如泡如影之功名富贵为厚乎?抑成就之以千秋万世之大业,照耀之以三辰九曜之光华为厚乎?不朽者文,不晦者心,动天地,感鬼神,天壤间止此一物。至今天下知有明允而不知有文甫,知有昌黎而不知有子昶。八斗五车与三公九卿,所得孰多?文章千古,得失寸心,前人之精神不息,后代之心眼倍灵,是以古立言君子畏之、慎之、重之而不敢轻。
昔李百药论诗,上陈应、刘,下述沈、谢,而王通不答。薛收曰:「子之所言,是夫子之所痛也。」则诗亦难言之矣。三代盛时,无论公卿、士大夫,即牧夫游女,皆涵育于先王之泽,而湛濡于教化之深,吐词为经,矢口成训,何容拣择?夫子晚而删《诗》,仅存十分之一,所存少而所去多,何耶?圣人造化之笔,世儒何能窥测其微旨,而逸诗之传于后者,又皆可歌可咏,可咀可味,门弟子皆能习之,而皆能言之,则圣人之未尝一概抹煞之也,亦明矣。而至今传者寥寥,或后人遗失,或经秦火,皆不可知,而当时亲受业于圣人门者,说《诗》又各各不同。岂《诗》为活物,圣人固未尝执一说以定人,而人各以其意见自筑一宫墙、别开一门户耶?
禅家有活句、死句。执其死句,则此心自然非彼心,一地不能知二地,为元微之之优杜劣李也可,为杨大年之以杜为村夫子也可,即为近日之呶呶王、李辈也亦无不可。得其活句,则放开眼目,恢廓胸襟,永明不云乎:「众生言语悉法界之所流,外道经书尽诸佛之所说。」而况李、杜、元、白、苏、黄诸大家,及近日王、李、钟、袁诸名士,即其中不能无利钝,何容轻置拟议于其间耶?大颠一难,昌黎杜口不读佛书;欧公晚悔,勿谓床头无捉刀人。甚矣立言君子之难也!况乎宇宙之间,止此精灵。坡老为邹阳之转劫,留邺是岁星之现身。相尅即以相生,千月元是一月,何彼何此,何去何从,惟前有毗陵、晋江之争雄,故后有中原紫气之犄角。后来作者,建风雅之帜,自命为千古之人,钗钏瓶盘,镕为一器;百川大海,收之一滴。勿效金色头陀妄摈神变之妙德,只恐当来之佛尚迷如来之舍利耳。
公诗刻成,以余久交,命余一言以弁其首。痴钝人作痴钝语,以请教于公,不知以为然否。
时崇祯乙亥秋,眷弟叶灿顿首拜题。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咏怀堂诗》卷首)
永怀堂集·诗序(邝露)
传称:「诗者,志之所之也。」嗟叹不足而歌咏生,兴观不足而怨生。圣贤以之达政易俗,成功告神。其失志也,吟讽性情,以亲媚于君父。无物非志,无之非怨,怨斯善矣。
吾师石巢氏钟衡庐、潜霍、湓蠡之气,而焕乎离处,神光禧庙,今上不讳之朝,而丁乎蹇■(屈求),登歌清庙,赓载肃邕,而啁唽乎江潭荡瀁之滨。缺茧肿胝,哭秦完宋,沮麛裘而颠连乎五噫之庑,明乎王政之因革。风俗之播迁,鬼神之悲悼,餔糟审矣,离骚牢矣。伯玉行年,悔其少作。采生平汗牛充栋不盈卷,掬小子志之,敷衽讨论,不污彝好。观海观澜,牢笼众妙。饮明堂在邹之醇,割西园、南皮之腴,弹压六代,而砥柱乎柴桑。其恊律之什,伯玉翕焉禅纯,摩诘圣焉禅智,三唐无其匹也,况下此者哉!
夫代有变而情不迁,平心而铺万物之自然,故读者不劳而劝,不迁止乎礼义也;不劳而劝,纽之王化也。诵其诗,知其人,庶几可以论世。
岭南门人邝露序。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咏怀堂诗》卷首)
咏怀堂诗外集·自叙
盖闻才逐情生,情从境感;兴有所会,响亦随之。故兰亭曲水,纪逸事于流觞;桃叶春江,啭香喉于柔橹。长安多古意,游丝将啼鸟争妍;丽日照皇洲,草色与蜻蜓俱醉。酬兹胜日,藉厥新声。亦有枫森巫峡,叶落洞庭。女萝睇笑,搴山鬼之云容;宝瑟凄清,泣幽灵于湘浦。斯则宋玉对以愁生,雍门感之泪下者矣。
若夫水清月吐,霜满烟平。淩波皓腕,拾海月兮石华;吸气绛唇,和流铃于松籁。飒沓转空林之梵,萧条为半岭之声。斯则尘虑唐捐,清机濩露。幽人旷抱,微有可宣。
以至高馆张灯,动离思于琴瑟;旗亭折柳,惜行李乎骊驹。水咽河梁,天长云树。既登高而送远,复感梦以怀人。此柴桑所以有霭霭之章,商陵因而臻悠悠之嘅也。
其馀剿儿饮马,倡妇弹筝。或葡萄美酒,舞龙剑于帐前;或𦄵繂花裙,啼凤声于屏下。薰宋鹊以博山之焰,啼乌臼于合欢之株。下至斗鸡躤柳,飞堶藏钩。乐有多端,咏难一例。
要以情钟我辈,乐所自生。无虑江令之花繁,莫遣参军之才尽。万籁号而镛箊并奏,秋水至而瀱汋齐盈。而又何必较量乎工拙,按覆以神理也哉?
石巢阮大铖漫题。
永怀堂集·丙子诗自序
夫诗而不能志时者,非诗也。然时为诗所志,而时尚忍言哉。吾悲《关雎》《麟趾》之不胜《黍离》,而《鹿鸣》之不胜《弁旻》也。危败馀生,风烟避地,岵屺瞻陟,抑又双潜,予之时可知,诗亦可知矣。追忆平生出处,获际升平,身历华胥,栩栩如梦,繇今思之,此可复得耶?其称诗,遂自崇祯乙亥后系曰「咏怀堂某年诗」,而后仿此焉。石巢阮大铖漫题。
永怀堂集·丙子诗叙(马士英)
向余从集之为牛首游,集之有「落叶满空林」句,余亦有「深机相接处,一叶落僧前」句。今岁,集之集其丙子诗,遂以前句冠简牍,刻成,适白荡老人从横山来,挂锡牛首,千馀年后,续此横出一枝佛法,而旷代词人直下知归,滴血担荷。咦!寒岩骨立,千林发脱,落叶依根,转身就父。我辈前日诗,竟识集之今日事,亦奇特矣。
集之文章经济,淩古铄今,呕心风雅,如狮子王搏象搏兔,皆全其力。以陶、储、王、李为门庭,汉魏为堂奥,《三百篇》为归宿,故其诗沉郁顿挫、清新俊逸无不有,明兴以来一人而已。然此以论丙子、丁丑以前诗可也。集之今且横按莫耶,全提一句,唱无生曲,作大号吼。山林水鸟,咸助发机;细语粗言,总标实相。谁敢复以文人眼会集之末后句?
然辋川主人夙世词客,不妻不肉,投迹空王,竟不得与裴措大同入传灯,总成孤负。集之不惜鼻头,付白荡老人,扭捏从前大雄峰头一喝,三日耳聋,是何音调!
丁丑仲冬廿有三日,弟马士英具草。
永怀堂集·辛巳诗序(张福乾)
(上缺)堂莫能仰视。斯其纯忠至孝,原本天性,天故所以曲成。夫出处之大,广渊其气,全畀之以文字之权,意盖渺而微矣。顾使先生十五年来,役役长安道上,则亦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勤渠军国之不暇,夫安能出风入雅,多而精,精而新,新不已,以致天下后世知有一代之诗人、文人如是?假造物善忌,白应与彼不与此。已若夫福也,□□□□□□□□□笔侪偶今皆陈丧无□□□□□□□□□居积忧老,或酒色病废,或以实不称名折,求夫十年一冠。三旬九食,名不越户庭,历雨饥岁而讽咏不辍,咎誉两绝者,菰芦中隤然唯一张子在耳。故曰文章之美,天地所甚珍惜也。一朝之富贵利达,视无殊马牛通洞耳。然而此中苦隽之味,曷能轻以给人。吾将愿与海内有志者共钻核而粥之也。
崇祯十有五年闰十一月之上浣日,夏口老门人张福乾书于秦淮之千佛招提。
(辑自《咏怀堂诗》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辛巳诗》卷首)
永怀堂集·题记(陈三立)
永怀堂集·题辞二则(陈三立)
芳絮深微,妙绪纷披。具体储韦,追踪陶谢。不以人废言,吾当标为五百年作者。丙辰惊蛰,散原。
咏怀堂诗五言古希踪陶韦,称最胜。此上下二卷,悉崇祯辛巳一岁作。酬应七律特过半,而澹秀矜鍊,犹足与前刻相伯仲。但仅见之本,似视前刻流传尤少,殆由贱其人,或篇中于未入关之新国屡有指斥,犯时大禁,购藏者不无贾祸之惧耶?翼谋今竟从金陵书肆得之,亦可居之奇货也。假读毕,聊为题记,辛酉八月,陈三立。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扉页)
永怀堂集·题记(章炳麟)
大铖五言古诗以王孟意趣而兼谢客之精练。律诗散不逮,七言又次之。然榷论明代诗人如大铖者鲜矣。潘岳、宋之问险诐不后于大铖,其诗至今存,君子不以人废言也。戊辰孟春,太炎。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扉页)
永怀堂集·跋(柳诒徵)
此书都十卷,并据阮氏自刊本校印。原刻《咏怀堂诗集》四卷,《外集》二卷,《丙子诗》一卷,《戊寅诗》一卷,旧藏丁氏八千卷楼,今在钵山图书馆。《辛巳诗》二卷,则余游书肆得之,兹为合印以备谈艺嗜奇者之求。至弘光时,诗不知尚有刊本否也。
大铖当天启中,与左、魏诸公搆衅,名在珰案,终庄烈帝世,废斥十七年。叶序称其里居以来萧然无一事,惟日读书作诗,以此为生活。是集所载,盖皆其穷居屏处,淬精壹力之诣也。
大铖曾大父鹗、从祖自华,皆有才学而不轨于正。鹗从欧阳南野游,王学支裔也,而盗虚誉以贪墨败,详《明史·胡宗宪传》。自华偃蹇骀荡,仕辄不得志,见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至大铖遂为有明一代奸臣之殿,得罪名教,陨首岩石,其亦家世赋遗然欤?
自华自谓其诗超于鳞而上之,且诏大铖卓出独树,自致千古。叶序称坚之先生「郡中推才子,古人无两,亦心折公,门下问字者接踵,辄曰:『盍往质吾家勋卿?』」是其诗亦本自华教融怪特之性,而归于冲雅,濡染有自,宜其异常也。大铖诗之途径,既见于自序,其论陶诗,谓靖节萧机玄尚,直欲举《大风》《柏梁》《短歌》《公宴》汉魏间雄武之气,一扫而空之,以登于《考槃》《北门》之什,似《离骚》《歌》《辨》亦在然疑出入中。易世而有辋川、太祝、京兆三子者,又能变化以广其意。今从陶入《三百》,功力倍取资博,而意象更觉日新,则后起群贤不可不勉,其自期待者,夐矣。
然史传第称大铖「机敏贼猾,有才藻」,削其诗不登《艺文志》。钱谦益故尝阿大铖,仅录其诗七首。初非其极诣,亦不加评骘。朱彝尊《明诗综》不载大铖姓字,附论于李忠毅诗前,曰:「佥壬反覆,真同鬼蜮,虽有《咏怀堂诗》,吾不屑录之。」以故清代藏书家于其诗率鲜著录。乌虖!名节之视文藻,顾不重耶?
抑余读夏存古《续幸存录》论圆海事一则,曰:「阿珰亦无实指。」再则曰:「阮之阿珰原为枉案。且谓持论太苛,酿成奇祸,不可谓非君子之过。」夫以东林子弟躬受大铖荼毒者,而为恕词若此,使大铖丁甲申之变,终已不出。读其诗者挹其恬旷之致,于品节或益加恕焉,未可知也。然则君子之于小人固不可疾之已甚,而负才怙智不甘枯寂,积苦摧挫,妄冀倒行逆施,以图一逞,卒举其绝人之才,随身名而丧之者,良足悲已。戊辰五月,柳诒徵。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卷末)
永怀堂集·丙子诗卷下跋(柳诒徵)
《咏怀堂诗》十卷既印行,丁君初我白海虞贻书,谓尚有《丙子诗》下卷传钞本。亟丐丁君录示,多漫游江淮模山范水之作,风调故不二也。叶君玉虎复影寄圆海手书诗,亦集中所无。爰印《补遗》一卷,以赓前书。
渔洋《游献花岩祖堂记》云:「阮司马大铖被废后居此寺,寺多其书迹。僧雏出所藏甲申五月诗,观之殊多齮龁蜀洛清流之语。」又云:「祖师洞内一石,『佛』字宛然,阮司马题云:『岩花长吐天人供,春草难遮佛字痕。』皆纪实也。」零章断句,又出此十一卷之外,因并记之。
己巳三月,柳诒徵。
(辑自《咏怀堂诗集补遗》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九年版卷末)
永怀堂集·读阮大铖咏怀堂诗集(胡先骕)
吾国自来之习尚,即以道德为人生唯一之要素。故《武》乐蒙「尽美」「未尽善」之讥,孔子复有「虽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之语。此种习尚固足以巩固人类道德之精神,然有时艺术界乃受其害。尝读宋孙觌之《鸿庆集》,观其诗精严深秀,诚有宋之作家。然明嘉靖间常州欲刻其集,邑人徐问以其曾志万俟卨之墓,竟有「觌有罪名教,其集不当行世」之言,事以遂止。此外大奸慝加严嵩、赵文华辈,皆文学巨子,今日读《钤山堂集》者,能有几人?若赵文华立,竟鲜有知其能文者矣。又如明末南都权相马士英,人但知其奸,而鲜知其能文,然观其序阮大铖《咏怀堂丙子诗》,乃自举其「深机相接处,一叶落僧前」之句,则知此公不但能诗,且深研内典也。阮集之以佞倖小人,始则首鼠魏珰、东林之间,卒为东林所斥,而列名逆案,继乃乘南都福王之立,阿附权相,汲引佥壬,芟锄正士。南都覆亡后,复降清室,终于走死,遂为士论所不齿,遗民所腐心,其能文之名,因之亦泯。终满清二百八十年之际,除《燕子笺》《春灯谜》两传奇外,殆无人能举《咏怀堂诗》之名者矣。其集既未为《四库》所收,士君子复深鄙其人,世间遂少流行之刻本。溧水王伯沆先生几费心力,始克缮。集其内外集共四巨册,然祗止于戊寅。前岁丹徒柳翼谋先生复在旧书肆购得其《辛巳诗》一册。阮诗之存于天壤间者殆具于是。以有明一代唯一之诗人之遗集,乃几于没世不称,不可谓非世间文化之一大悲剧也。
欲知《咏怀堂诗》在中国诗界中之位置,不可不知中国诗之源流。尝考中国诗自周秦以降,即分人文与自然两派,若《三百篇》、《十九首》、苏、李、阮、鲍、李、杜、元、白、韩、孟、欧、王、苏、黄、陈后山、陈简斋、陆剑南、杨诚斋,下逮晚清郑子尹、陈伯严、郑太夷诸诗人,皆属于人文派;若屈原、陶、谢、王、孟、韦、柳、储光羲、贾岛、姚合、林和靖、范石湖、姜白石、严沧浪、赵师秀、徐照、徐玑、翁卷辈,皆属于自然派。前派之诗,以人事为重,故无论达为显贵,穷为寒儒,皆以家国盛衰、人民疾苦为念,其伦纪之情亦极笃,故每能为深至怛恻之音,而稀有遗世独立之概;后派之诗,则忽视人事,常怀骞举出尘之思,为之者常禀冰雪之质,冲旷之怀,以隐逸为高尚,薄功业如浮云,一若大块劳生,光阴逆旅者。二者之人生观截然不同,其诗之韵味亦以迥异。《咏怀堂》则自然派之子裔也。观其与《杨朗陵秋夕论诗》句云:「时尚奚足云,所严在古昔。斋心望云天,柴桑如可即。(中略)天不生此翁,六义或几息。厥后王与储,微言增羽翮。(中略)异代晞发生,泠泠濑中石。(中略)舍是皆洳沮,偶汇亦沟洫。胜国兼本朝,一望茅苇积。滔滔三百年,鸿濛如未辟」,可知其所推许者,《三百篇》外厥为陶、王、储、谢数公,心目中且无李、杜、苏、黄,尚何馀子之足云。虽持论不无稍苛,然其宗旨可知矣。
《咏怀堂诗》在自然派诗家中别树一帜。吾尝遍读陶公及王、孟、韦、柳诸贤之诗,虽觉其閒适有馀,然尚稍欠崇拜自然之热诚,如英诗人威至威斯之「最微末之花皆能动泪」之精神,在陶、韦诸贤集中未尝一见也。如陶公《归田园居》《饮酒》,孟襄阳《秋登兰山寄张五宿业师山房待丁公不至》《登鹿门山怀古》《夜归鹿门歌》,王右丞《送别青溪》《渭川田家》《辋川閒居》《赠裴秀才迪》《酬张少府过香积寺》《终南别业》,储光羲《田家即事》《田家杂兴》《张谷田舍》,韦苏州《幽居晓坐西斋》《游龙门》《香山泉》《简寂观西涧瀑布下作月溪与幼遐君贶同游》,柳柳州《晨诣超师院读禅经南涧中题与崔策登西山构法华寺》《西亭溪居》诸诗,或咏山水之胜,或述田家之乐,皆为集中之精粹,而最能代表作者之思想者。然皆静胜有馀,玄骛不足,且时为人事所牵,率未能摆落一切,冥心孤往也。惟《咏怀堂诗》,始时能窥自然之秘藏,为绝诣之冥赏。故如「春风鲜沉冥,霁心难与昧」「林烟日以和,众鸟天机鸣。泽气若蠕动,瘁物亦怀荣」「息影入春烟,形释神亦愉」「卧起春风中,百情皆有触」「春风荡繁圃,孰物能自持。人居形气中,安得不因之」「山梦自难繁,岚翠警空想。即此寓觉因,矧复风泉响」「饮此青翠光,使我心颜醺」「眺听将安著,山川若始生」「水烟将柳色,一气绿光浮。坐久领禽语,始知非梦游」「隐几澹忘心,惧为松云有」「息机入空翠,梦觉了不分。静抱虚白意,高枕鸿濛云」等诗句,非泛泛模范山水、啸傲风月之诗人所能作也,甚且非寻常山林隐逸所能作也。必爱好自然、崇拜自然如宗教者,始克为之。且不能日日为之,必幽探有日,神悟偶会形释神愉、百情有触时,始能间作此等超世之语也。即在《咏怀堂》全集中亦不多见,他人可知矣。至于写景之佳句,几于美不胜收,而要能以閒淡之笔,写空灵之境,如「花叶沐已齐,晴鸟纷我园。伫立始有悟,任运良可尊」「辨叶歛旁眺,因香纵恬步。湖风弄微寒,果兆夜来雨。萧萧春竹鸣,高馆更成趣」「霁心与定气,冯之酌终古。自昔邈何获,在我恬有取」「空翠感微息,定览察殊状。叶并远帆鹜,鸟习天花漾。山樽给永日,清言副灵贶」「怀音达钟界,饮光坐霞庑。烟定群峰开,林缺江帆舞。遂觉性情逸,弥恻尘襟苦」「微步历禽上,清言满松听。泉幽滴春脉,林贞抱秋影。澄鲜入何际,空明转遗境」「萝葛翳山窗,梦境亦沉邃。觉闻松际禽,始悟晨峰翠」「山气生夜凉,萧机革尘侮。明灯草虫次,弥觉清言膴。倦至歇琴樽,支枕向终古」「古壑寓声闻,诸峰侍云动。空翠如有人,香端转孤诵」「淡月写空水,微烟绵夕林。于此理閒楫,憺然生远心」「山翠既虚无,月气殊微茫。奉身入清机,耳目非故常」「感此香光气,弥澄虚白心」「秋山钟梵定,诸感触无几」「澹游如阅梦,空虑直宾烟」「真机满山夜,梵止草虫鸣。即境已忘辨,观心无可清」「视听一归月,幽喧莫辨心」「孤峰超梦界,幽磬閟灵闻」「屏居成独坐,池水与心清。林月自然至,尘机何处生」诸句,皆能超脱物象,别具神理,除微嫌烹鍊外,要可抗手王、孟,俯视储、韦。即集中寻常写景之句,如「村暖杏花久,门香湖草初」「萝雨静可数,闾巷如空山」「孤舲倚山翠,木叶静可数。微风入清夜,海月渐遥举」「草暝气亦和,空翠自成露」「潭定藻影开,月白虫吟广」「炊烟冒岚影,旅梦接山云」「竹疏山气透,荷近稻香分」「林空闻露响,潭曙识星飞」「立渚见恬鹤,争烟闻乱乌」,已非姚合、许浑所易办,寻常作者偶得之,即可自诧为得神助者也。至若「放心浩劫外,置眼无生前」「尘累尽唐捐,空明入非想」「喧寂了非我,平等旨奚二」「曾谓遗物浅,不知应化深」等句,则非精研内典,确有心得之人不能道,王右丞尚有不逮,若苏长公、黄山谷之仅以佛语装门面者,尤无论矣。
《咏怀堂诗》尤有一优点,则其琢句用字之工也。尝考阮氏所称许之诗人,除陶靖节、王右丞、储侍御三家外,所亟称者厥为谢晞发。实则《晞发集》诗雕锼镶诡,取径长吉,近体则时参少陵,与陶、王异趣。然阮集之称许若是者,或赏其琢句用字之工也。《晞发集》中诗句如「月离孤嶂雨,寻梦下山川」「水生溪榜夕,苔卧野衣春」「锡声归后夜,琴意满诸峰」「窟泉春洗屐,毡雪暮过楼」「涧响夜疑雨,云寒春欲层」「鸟宿湿栖树,花流晴下溪」等,皆新隽镶奇,虽理致视《咏怀堂诗》为逊,然确为其宗派也。
尝考中国之诗,其精神固如上文所述,分人文与自然两派,其技术又可分清淡平易与生涩雕锼两派。如晋宋之陶、谢,唐之王、孟、韦、柳,宋之陈简斋、范石湖、姜白石、严沧浪,以及永嘉四灵,前派也;唐之韩愈、孟郊、卢仝、李贺,宋之梅圣俞、黄山谷、陈后山、谢皋羽,后派也。惟《咏怀堂诗》则禀王、孟之精神,副以黄、陈之手段,故倍觉过人,亦犹清末诗人郑子尹之《巢经巢诗》,以黄、陈之手段,傅以元、白之面目,亦遂开一前此诗家未有之体格。总观《咏怀堂集》中,天机独擅,不假雕饰之句,如「乍听柴扉响,村童夜汲还。为言溪上月,已照门前山」「湖风弄微寒,果兆夜来雨」「潭影澹相照,松风幽自吹」等,虽屡见不鲜,然非能代表其体格者。至如「辨叶歛傍眺,因香纵恬步」「磅礴意有得,沉冥理非误。初叶一禽啭,轻飙数花骛」「警萝若开笑,追香宛迷杖」「怀音达钟界,饮光坐霞庑」「危步历禽上,清言满松听。泉幽滴春脉,林贞抱秋影。澄鲜入何际,空明转遗境」「象纬关睇笑,草木感冲茜。湖光澄远心,峰霞荫华撰」「夕鸟衔情入,秋花质影同」「天花杂莼饭,空翠警书声」「百药延春气,群峰侍法筵。澹游如阅梦,空虑直宾烟」「幽人即芳草,宵语若深山」「无言山磬传空翠,晏坐松灯照石泉」「据梧尽日曾无梦,动操群峰各领声」等诗句,则极雕镂肝肾之能事,大非王、孟、储、韦之所习为矣。苟明眼人不为外貌所欺,则可见其与孟东野、黄山谷同一溪壑,此其所以称美谢皋羽之故,亦即《咏怀堂集》所以出奇制胜之处也。
自诸体言之,咏怀堂所最工者,厥惟五言古与五言律。五言古诗闲整以暇,极得陶、王、韦、柳之神理;五言律诗天机完整,一气呵成,尤得王、孟之神髓。其四言古诗导源《三百篇》,古趣盎然,颉颃汉魏,佳句如「令仪干岳,澄思怀渊。行芳气洁,式则幽兰」「纤月虚徐,秋花如烟」「群龙入谷,潜跃欣同。亦有不速,鸾车雍雍。班荆蓐食,力拯颓风」「临觞不乐,日月弥晏。停云崇阿,播芳南涧。龙蛰匪存,凤衰何谏」皆《雅》《颂》之遗,魏晋以还,文人歛手者,惜篇幅不多耳。至于七言,则非所长。七言古诗,真气薄弱,内美不充,驰骤竭力,故每有辞胜于意之嫌,虽佳句如「恬从秋水照吟魂,饥向青峰质危语」「不将浅籁接清哦,肯弄凡烟格玄对」仍清隽绝伦,然佳篇极稀。五七言古诗之差别,几不可以道里计,诚异事也。七言律诗大体仍七子之旧格,惟知铺排,一无深语,虽佳句如「高咏各师寒岁雪,初衣交揽六朝云」「钵影尚涵将晓月,经行时触未归岚」「尽日经行空翠里,一春调息雨声中」「江树春红村雨足,露粳秋碧晚烟和」者,亦属屡见不鲜,然完整可诵之篇颇少,殊非五言律诗之满目琳琅者可比也。七言绝句非作者所措意,一时兴到,虽有佳作,亦不足为大观,可不置论。
夫兼揽众长本非易事,老杜而外,各体皆能名家者本不数觏。阮集之能以五言擅长已非易事,固无庸苛求也。虽然,《咏怀堂诗》实质上乃有根本大缺点焉,即天性不足是也。总阮氏之一生观之,生有异禀,才力过人,自无疑义。然迹其阿附权奸,倾陷正士之行为,可知其绝无道德观念。彼身丁明季,目击时艰,在有志之士方且疾首腐心之不暇,而彼仍啸傲山水,寄情风月,极其自得。观其集中,忧天悯人之辞百不一见,即可知其人德性之薄弱矣。其感时之作,有《己未春感辽事》四律、丙子《空城雀》一七古、《秋雨卧病感时事》四律、戊寅《赋答刘赤存以闻虏警》诗六律、《圣羽避乱至山尽谈枞川被贼之状》二律,皆无一二自肺腑中流出之语,但摭拾陈言排比题意而已。即其私恩察之戚䣊友朋之间,亦无深至之言,即其《归次咏怀堂哭先恭人》一诗上,前半亦尽知铺叙景物,沉痛之语仅「一身等飞藿,百念顿攒戟。长号安可持,泪与莓苔碧」四语;至《春寒感怀先恭人》一诗,前六韵所言者皆春寒,惟末一韵「怜无慈母缝,使我中怀伤」十字始有感怀先恭人之意,然语意极其淡薄;其《雨中忆家大人孑处先慈殡室并以纪世道人心之变未有甚于此时者》二律讫无些须哀音,其天性之凉薄于兹可见。又阮氏虽酷爱自然,然非甘于栖逐者。苟真欲终老山林,则巢许高蹈志焉可夺?既承休命,则宜以社稷民生为重,乌可仍怀肥遁之思?观其崇祯元年《出山诗》,句云「饬彼车上巾,愧此篱间笠。婉词别农圃,菊松烦代葺。行颂天保章,即赓考槃什。秋色佳千峰,期与归云入」,辞虽极佳,然不立其诚,精采已失。又如「谁谓谣诼言,非我息机具。(中略)采薇兼采芝,长谣入烟雾。向谓不近情,今始达其故」「岁月遂为林壑有,云山安得是非存」「千时诚足哂,大隐亦邻欺。惟与鸾俱伏,方令鹤不疑」「但使榆关销转斗,何妨花坞有深耕」等句,非不貌为恬退,然迹其行事,则知其热中实不亚一般之群小。此所以读其诗终觉其言不由衷,而其诗之价值亦因之而稍贬也。
虽然,孔雀有毒,文采斐然。严格苛求,亦非批评之责。才人无行,屡见不鲜。我国文士,自魏武以下,如宋之问、沈佺期、储光羲、卢仝、李义山、温飞卿、冯延巳、柳耆卿、孙觌、严嵩之流亦复甚众,然不闻因噎废食,束其书而不观,则吾人之读《咏怀堂诗》,亦但赏其灵芬孤秀、阐发自然界秘奥之作可耳。陈散原先生称其诗为五百年所未有,夫能冠冕明清二代之作家,宁无独擅之长?是在有目者所共赏已。
永怀堂集·评阮大铖诗(钱仲联)
看杏花宿瑕仲山馆微雨
鸡鸣杏花中,识君深隐处。山青与托邻,草碧自成路。炊烟亦何閒,小酌就花树。辨叶歛傍眺,因香纵恬步。湖风弄微寒,果兆夜来雨。萧萧春竹鸣,高馆更成趣。移灯谙山窗,兹游吾已屡。留兴及三秋,天香饮华露。
阮石巢诗,集孟浩然、韦应物及孟郊、谢翱之长于一手。这首五古,显然是孟浩然、韦应物的风格,而其中个别句子,千锤百炼,又明明是得力于孟郊、谢翱。诗一开端,就写瑕仲的山馆,并交代自己为观赏杏花而前来,读者也被「杏花」「深隐」所吸引住。三、四句写山馆之山及访寻隐者的路,色彩鲜明,而「托邻」「成路」,境界也高远。五、六句写到馆后动态。炊烟之闲,由于人心之闲而感觉到,是无人道遇的妙语。写炊烟暗示已到了主人家,下面便接着写主客小酌,就花树,雅兴可想,也关合七、八两句。这两句是刻意雕镂而成,体现阮石巢诗的特色。上句写视线集中于花叶,目不旁顾,下句写「就花树」,因花香的引逗而放步前行,十分舒适恬美,「恬步」,自创新语。两句雕琢而仍归于自然。石巢《与杨朗陵秋夕论诗》表示自己对古代诗人的追求,于陶潜、王维、储光羲以后,特别重视谢翱,以为「异代晞发生(谢翱有《晞发集》),泠泠濑中石」而「胜国兼本朝,一望茅苇积。滔滔三百年,鸿濛如未辟」。虽持论稍苛,然可知其宗旨所在。「湖风」以下四句,切雨宿,自然入妙,以闲淡之笔,写空灵之境。「移灯」二句,交代屡游,也是开头所以「识君深隐处」的补充说明。结句宕出一笔,约秋后再游,并回应上面「小酌就花树」的即兴。全首结构严整,意境清深,钟、谭诸家,自当望而却步。
(诸伟奇辑自《明清诗精选》江苏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二年版)
永怀堂集·和箫集题记(谢国桢)
《和箫集》一卷,天一阁收进,萧山朱氏旧藏,明崇祯写刻本。原题晋熙阮大铖著,楚尾袁道山阅。阮大铖,桐城人,字圆海,与马士英同为魏党余孽,地主阶级中的顽固保守派,同为有文无行的无耻文人。一六四四年五月清兵进入北京,明社已亡,弘光即位于南京,马、阮当政,排斥正人,专主与清朝议和,挟攻农民军。不及一年,清兵战败大顺农民军之后,迅速攻下南京,弘光被俘,马、阮潜逃,成为地道的投降派。但是他们均有才华,而阮大铖尤以词曲及诗文见长,所谱的戏曲,有《燕子笺》《春灯谜》等,所写的诗《咏怀堂集》,有南京国学图书馆铅印本,并有人称他的诗情趣极为隽永,能体贴人情,颇为近理,此人之所好不同,嗜痂之癖,固大有人在。《咏怀堂集》既印行于世,但其少作《和箫集》则极为罕见。是书为崇祯间写刻本,前有甲寅袁道生序,魏之瑮小引。袁道生序说:「梅川掌大地,陋如豨圈,而余恋之,如新妇之在母家。则当即呼阮生,为石门,为香炉峰,耳目口鼻,皆有流泉可听,青松可憩也。」魏之瑮小引说:「予二十年来深可一袁郎,袁郎者即蕲春袁道生也。其性不及山巨源,多可小怪,乃独降心阮某之啧啧。」又王之朝题辞:「诗自歌行五七言近体,无不清雅奔放,名章俊语,拟诸古则长吉之怪,元稹之洁,李玉之豪,出入同异,各臻妙境;而为人复风流宕跌,鉴朗神澄,盖翩翩西晋间,非后世法中人物也。」他著的《潜山道中》诗云:「尽日翠微中,山舍上古风。槿为门户障,竹作水邮筒。柳密鸟呼鸟,天晴峰叠峰。女萝人不见,香雨散溟濛。」又《懊恼词》云:「妒杀封家十八姨,一帘红雨乱漂丝。年年只见吹花落,不见落花吹上枝。」已可见其诗词绮丽阿娜、委靡不振之风。是书为朱酂卿所旧藏,引为枕中之秘,不轻示人者,有人欲重价求之而不得,朱氏殁后,亦归于天一阁。
(诸伟奇辑自《江浙访书记》三联书店一九八五年版)
永怀堂集·前尘梦影新录·咏怀堂诗集(黄裳)
《咏怀堂诗集》四卷,《续集》二卷,《戊寅诗》二卷。崇祯刻本。徐乃昌藏书。石麒介以归余。初、续二集,封面有樊山老人题属,卷中有校字。正集卷首一序抄配。原封面尚存,题金陵毛恒所雕板。有集之自序。《戊寅诗》字较大而刊刻亦精,前有马瑶草序。以禅语论诗,颇有机锋。引所作诗断句「深机相接处,一叶落僧前」,甚俊。序尾大书「弟马士英具草」。卷前有八千卷楼藏印,又有「翁同龢观」小印,是此书未入钵山,流转常熟,遂有传抄之本。江南图书馆旧有活字本正、续集,所据为丁氏旧藏。后又刊小册补逸,即据虞山抄本,为《辛巳》《戊寅》二年诗。然《戊寅诗》则但存下卷,不知何故。阮髯集崇祯中编年诗但存二集,又有《和箫集》一种,亦明刻白棉纸印本。十年前闻甬上人家有之,又出诸集之外矣。丙戌夏,余居金陵,暇辄访古。一日经行城南坊巷,过一处曰库司坊,即「裤子裆」。于废圃荒池间得集之咏怀堂废址,犹有池水一湾,湖石三四。归而访柳翼谋丈于钵山书楼,请观丁氏旧藏阮髯诗,不知何时为人盗去,即近时印本亦不复存,求之坊市,亦无一册,怅惘久之。不意七年之后,竟得原刻三集于海上也。集之大有才华,恨居心勿净,其所编诸剧,骂世十七,解嘲十三,多诋毁东林、辩宥魏党,为士君子所唾弃。故其传奇不之著焉。此张宗子之言也,颇得其平。祁世培《曲品》中不著《燕子》《春灯》,即清流月旦。然阮髯诸曲本、诗集固不灭,非仅藏书家之好奇,亦以其撰作自有文彩,此鲁迅论六朝宫体诗之言,于阮髯亦宜。马瑶草无片纸只字传世,能山水,人或得之,改姓名为冯玉瑛,托名青楼,其狼狈盖犹在集之之下。然读其一序及断句,固能文者,又熟读外典,亦非俗士,小人无不多才,殆信然也。
(诸伟奇辑自《前尘梦影新录》齐鲁书社一九八九年版)
维基
阮大(1587年—1646年—阮大铖),字集之,号圆海,又号百子山樵、石巢居士,直隶桐城县(今安徽枞阳)阮家享堂人,祖籍京畿道京城(今陕西西安),徙怀宁,明末政治人物、戏曲家,明朝万历丙辰进士,南明弘光朝官至兵部尚书。清军南下,阮大铖降,随清军攻浙江仙霞关(今属浙江)时,在五通岭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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